一、簡介
陳封懷(1900~1993),號時雅,男,漢族,中共黨員。客家人,祖籍江西省修水縣桃里鄉竹炭村,1900年4月18日出生于江蘇省南京市,1927年畢業于東南大學生物系,曾留學英國皇家愛丁堡植物園,歷任廬山植物園、南京中山植物園、武漢植物園、華南植物園主任、華南植物研究所所長。陳封懷是植物分類學家,是中國現代植物園的主要創始人,被譽為“中國植物園之父”。1993 年4月13日卒于廣州。
二、生平
陳封懷出生于詩書簪纓世家。曾祖陳寶箴為晚清名臣,官至湖南巡撫,在任期間,積極革故鼎新,開辦礦業,創設時務學堂,任用具有維新思想的楊銳、劉光第等人,使湖南成為當時推行洋務革新的先驅,后亦因此牽涉戊戌政變,遭清廷革職,廢斥不用。
祖父陳三立,清末詩人,光緒十五年進士,同光體詩派領袖,曾與譚嗣同、梁啟超組織強學會,宣揚新學,主講兩湖學院。
父親陳衡恪(師曾),民初國畫大師,蔡元培延聘為北京大學國畫導師;齊白石亦師亦友待之;梁啟超稱其為“現代美術界第一人”。
叔父陳寅恪,近代大學者,與王國維、梁啟超、趙元任并稱清華大學四導師,通曉多種文字,在歷史學、宗教學、語言學、考據學以及中國古典文學等領域都取得了開拓性、常人難以企及的成就。
陳封懷在這樣一個學習氛圍極濃的環境中度過了他的童年,后以優異成績考入南京金陵中學,繼而(1922)升入金陵大學。1925年,上海發生了震驚中外的“五卅”慘案,愛國青年和工人紛紛聲援,形成全國規模的反帝怒潮。陳封懷也憤然離開了這所教會學校,寧愿損失學分,轉入國立東南大學就讀,師從我國名植物學家胡先騎、陳煥鏞,1927年畢業。
大學畢業后,陳封懷先后在吳淞中國公學、沈陽文華中學教書,薪水雖然較高,但為了事業上的發展,一年后轉入清華大學,任工資較低的助教,1931年又爭取進入靜生生物調查所工作,只領半薪,每月150元,前往河北以及黑龍江鏡泊湖一帶進行艱苦的野外調查和標本采集,為自己打下了扎實的植物分類學基礎。1934年考取庚子賠款公費,赴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園留學,除了進行報春花科和菊科的深入研究外,還前往歐洲諸國考察植物園的建設與管理。1936年回國后,將畢生精力傾注于我國的植物園建設事業。
陳封懷于1936年7月回國,在北平稍事停留,即偕夫人一同到廬山植物園報到,任園藝技師,具體負責建園工作,在不到三年的時間里,使植物園粗具規模,并確立了以引種松柏類植物為主要方向,引種植物達3000余種,與國外36個植物園、樹木園建立了種苗交換關系,在國內外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正當建園工作取得蓬勃發展之際,1938年日本侵略軍突破長江天險——馬塔要塞,繼而占領九江,圍困廬山。當時植物園其他領導人已先期下山,陳封懷仍堅守崗位,遣散員工,將貴重標本、圖書寄存美國學校(當時日美尚未宣戰),直到敵人逼近山下,才與已有身孕的妻子倉皇從山南小路步行下山,經黃老門逃至南昌,再幾經艱險,經湖南、貴州,隨難民潮逃到昆明,在已撤退至昆明的靜生生物調查所任研究員。
1942年秋至1945年任中正大學生物系教授。
1945年日寇投降,陳封懷再次回到廬山,但當時廬山植物園只剩下斷壁殘垣,園內荊棘叢生,滿目荒涼,過去引種的珍貴植物損失殆盡。在這樣極端艱苦困難面前,陳封懷毅然挑起了恢復植物園的重擔,出任園主任。在一間僅存四壁的房子上,蓋上茅草,一家四口住了下來,設法召回一些老工人和技術人員,開始工作。當時靜生生物調查所能提供的經費極少,陳封懷不得不前往南昌中正大學兼任植物學教授,把部分工資補貼園內日常開支,另一方面開展生產自救,在園內種植良種馬鈴薯和蔬菜,出售部分種苗,換取經費,以維系植物園的生存。
為了維護植物園,除了經濟上的困難,還存在政治上的干擾和壓力。1947年秋,牯嶺“美廬”(蔣介石、宋美齡別墅)派人擅自來園挖取“紅楓”,遭陳封懷嚴詞斥退,不料事情鬧大,導致當時的江西省長王陵基和廬山管理局長吳仕漢出面,要陳封懷“割愛”,但陳始終堅持原則,聲稱植物園一草一木均為國家財產,不屬個人,無愛可割。不久在植物園側,通往星子縣的路邊增添了一個“檢查站”,便衣人員不時以借書為名,進入他家,對他進行監控。
新中國成立前夕,廬山出現了一段“真空”,時期,土匪、國民黨散兵游勇猖獗時,人心惶恐,紛紛逃避,而陳封懷一直堅守在園內。一天深夜,一群土匪果真闖入他的住所,將他五花大綁,搜刮財物而去。幸好不久解放軍進駐廬山,終于使我國當時唯的植物園得以完整地保存下來。新中國成立后,江西省人民政府建設廳(后改為農業廳)接管廬山植物園,并調陳封懷下山任江西省農科所副所長。
陳封懷處事很隨和,沒有架子,對一般問題很少堅持己見,但對一些原則問題又十分固執。臨近新中國成立的前幾年,全國學生運動風起云涌,南昌的中正大學也經常有學生上街游行示威。國民黨政府懾于學運,決定將中正大學從市郊遷往偏僻的廬山南麓白鹿洞。當時陳封懷兼任中正大學教授,校長蕭遽亦為清華大學校友,深知陳封懷的為人和品德,而且新校址又在廬山,因此決定將新校舍基建撥款匯入廬山植物園賬戶,并授權陳封懷管理。后來因為解放戰爭發展迅速,工程一直未能啟動,而當時國民黨經濟已瀕臨崩潰,金圓券迅速大幅度貶值,人們爭相拋售金圓券,搶購銀圓、金條等硬通貸。眼看這筆基建巨款日日縮水,許多好心人都勸他把錢取出來,換成銀圓,只要過幾日,再把原數的金圓券存回去,從中即可大賺一筆,對個人、對植物園都有利,但陳封懷認為不可,一直堅持無校方通知,不可動用。當時無人理解,都說他太傻。新中國成立后,有關方面清査這筆款項,通知陳封懷下山交代問題。當時人們無不為他擔心,恐他此去就回不來了。在南昌,辦案人員無一相信他的陳述,認為在舊社會不可能有這樣有錢不取的人,一定要他承認挪用公款和貪污。陳封懷一時氣急,一拍桌子把一個印色盒砸爛了,氣氛十分緊張。幸好此舉驚動了軍代表杜雷同志(后調任華南農學院黨委書記),吩咐暫不作結論,并派專人上廬山銀行查賬。結果事情很快得到澄清,這筆款項確實原封不動在賬上,未曾動過,只是早已一文不值了。
1950年10月,廬山植物園由中國科學院植物分類研究所接管。當時陳封懷因調任江西省農業科學研究所副所長,已移居南昌蓮塘,各方面條件均較廬山優越,孩子也到了入學年齡,本可從此享受穩定生活,但為了植物園的發展,陳封懷又再次上山,任植物園主任。陳封懷有二子,長子貽松,次子貽竹,學習成績均極優秀。1952年貽松升初中,但當時廬山僅牯嶺有一所規模很小的中學,到植物園須步行10余里山路,又無寄宿條件,不得已將貽松送往北京親戚家寄住上學,不幸感染腦膜炎夭折。老年喪子,使陳封懷夫婦感到無法形容的內疚和痛苦。但他仍堅持工作,在不到三年的時間里,植物園不僅恢復了戰前的規模,并擴大了苗圃、茶園;新建了溫室區、松柏區、灌木區、草花區、巖石園、標本館;編寫了《廬山植物園栽培植物手冊》;發表了《中國報春花研究補遺》、《廬山及其鄰近衛矛科植物研究》等學術論文。
陳封懷夫人張夢莊,清華大學外語系畢業,曾任教于多所學校。“抗戰”時期感染肺病,又隨陳封懷顛沛流離于云南、江西之間,得不到適當的休息和有效的治療,致使發展到晚期,無法根治,經常咯血,但她仍主動為青年科研人員補習英語。當時參加學習的有鄒垣、王名金、胡啟明等,他們的英語水平得到明顯提高,終生受益。
1953年,正當陳封懷計劃從繁重的建園工作中騰出手來,深入研究自己的專題(報春花)的時候,中國科學院根據蘇聯專家的建議決定在南京建立南京中山植物園,任命陳封懷為植物分類研究所華東工作站副主任,主持建園工作。于是又從選址、征地、遷移居民開始,白手起家,在南京郊野建園。又是三年的辛勤努力,園區的建設工程基本完成,科研工作也走上正軌,藥用植物研究和果樹資源調查都取得顯著成績。
1956年,中國科學院中南分院決定在武昌建立武漢植物園,并多次向中國科學院請示,請調陳封懷前往主持工作。為了顧全大局和植物園事業的發展,陳封懷又一次放棄了在南京已開始安定的工作和生活,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頭開始工作。武漢植物園位于武昌磨山,距城甚遠,當時甚至沒有公交車可到達。陳封懷與其他職工一樣,住在植物園工地臨時搭蓋的宿舍中,每周回武昌小洪山家中一次。當時正值“大躍進”時期,陳封懷已年近花甲,仍和年輕人一道赴神農架深山老林進行野外考查,引種挖苗,很快就把武漢植物園的架構搭建起來,根據地區特色,明確以研究水生植物和藥用植物為主,一并開始編寫《湖北植物志》。
1959年底,華南植物園在廣州正式成立,當時被稱為“世界上最大的植物園”,受到各級領導的重視。為了加強領導,使它盡快進入世界名植物園行列,根據他以前的工作經驗,1962年中國科學院又將陳封懷調任華南植物研究所副所長,兼華南植物園主任,主持植物園全面的建設和發展。1964年他被吸收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文化大革命”期間,華南植物研究所下放廣東省,改名為“廣東省農林水科技服務站經濟作物隊”,華南植物園改名為“玉米良種繁育場”和“紅衛藥場”。1979年華南植物研究所恢復,百廢待興。陳封懷出任所長,當時他已近80高齡,仍不辭辛苦,日夜操勞,直至1983年。從所長職位退下后,他又被授予“名譽所長”的榮譽。
陳封懷雖然只在上述四座植物園工作過,但我國20世紀50-70年代建立的許多植物園都有他的參與,或請他審查規劃,或請他親臨指導。
陳封懷在國外的同行中也有廣泛影響。1963年應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邀請,赴平壤工作三個月,協助規劃中央植物園。1964年又與蔡希陶、蕭培根出訪西非加納等四國,在國際會議上作了題為“新中國植物園的發展”的報告,并引回了一批珍貴植物種子。1981年,第九屆國際植物園協會在澳大利亞召開,盡管此時已81歲高齡的陳封懷未能與會,但由于他在植物園科學事業中的貢獻與成就,仍被增選為國際植物園協會常務委員。
三、學術成就
植物園兼有開展植物學研究、保護植物種質資源、普及科學知識和建造優美環境,供廣大人民群眾游覽、提高生活品質的功能,是一個綜合性極高的機構。對于建園工作,他認為植物園是科學與藝術的結合,提出了“科學內容與美麗的園林外貌”相結合的建園原則,并明確指出,造園應“古為今用,吸前人之精粹;洋為中用,去國外之糟糠。集國內外之大成,繼傳統之所長,光輝照耀”。這一理念在他主持建造的幾個植物園都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在進行建園的同時陳封懷也十分重視有關植物園和植物引種馴化的理論問題。他對國內植物園的建設有一整體構想,認為:“植物園應有計劃地設置在各個不同氣候地區,形成引種馴化網,創造風土馴化、北移南進的有利條件,引種國內外不同地區的植物,以豐富我國的植物資源”。“廬山、南京、武漢、華南(廣州)代表了不同的植被地帶,在從南到北或從北到南的引種馴化工作中都能發揮巨大作用”。
關于引種馴化工作,他認為必須從時間、空間和植物自身的生理、生態特點全面考慮,植物在新環境中一定要順利通過成活、生長、開花、結實各個階段才能達到傳代的目的。各種植物與各種不同氣候條件發生不斷的矛盾,通過馴化逐步消除矛盾,馴化才能成功,從而提出了“從種子到種子”原理。
在植物分類學方面,陳封懷對報春花科、菊科、毛茛科以及栽培植物均有研究,而對報春花科的研究最為深入。
報春花科是被子植物進化中的一重要類群,分布于全世界,主產北半球溫帶,種類繁多,有22屬,近1000種,我國種類特別豐富,但由于此科植物多數為高山種類,形態變化較大,而且標本資料較少,在分類上難度較大,無人做過全面的整理。
關于報春花科的親緣關系,歷來存在不同的學術觀點。陳封懷全面清理了我國報春花科植物的種類,共13屬517種,并進一步把研究的范圍擴大到整個東南亞地區,從理論上對該科植物的演化、地理分布和起源,做了全面的分析,提出了新的系統和學術觀點。由他主持完成的科研成果“中國報春花科植物系統分類研究”分別獲1993年度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獎一等獎和1995年度國家自然科學獎三等獎。
四、參考文獻
1、陳封懷,1965.關于植物引種馴化,植物引種馴化集刊,1;7~13
2、胡宗剛,2005.靜生生物調查所史稿,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
3、胡宗剛、2008、胡先林先生年譜,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
4、汪國權.1990.廬山草木隨筆、北京:中國林業出版社
5、張求會,2000.陳寅恪的家族史,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
6、中國科學家詞典編委會,1980.中國科學家傳略詞典(現代第一輯)。北京:科學出版社Chen F H. 1958. Botanical gardens in new China. Bot. Mag. Tokgo, 71 : 353-358
(撰稿人:胡啟明、汪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