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世界屋脊”之稱的青藏高原，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是地球上海拔最高的高原。就是在這樣一塊神奇的土地上，有著世界上最豐富的高山植物區系和大量的特有植物類群。
青藏高原是植物多樣性“進化的搖籃”，這里擁有超過12000種維管束植物，其中，特有種子植物約3800種。在這些特有種子植物中，70%以上均為草本植物。
青藏高原景觀
高原上靚麗的龍膽家族
在青藏高原眾多的草本植物中，龍膽科龍膽屬（Gentiana）植物絕對算得上是高原上的最靚麗的物種之一。龍膽屬是龍膽科最豐富的物種之一，全球大約有400種。在青藏高原上，龍膽屬植物超過100種，中國約一半的龍膽屬植物都能在這里被找到。
龍膽屬植物的全球分布（圖片來源：www.gbif.org）
在《本草綱目》中，龍膽被描述為“葉似龍葵，味苦如膽，因以為名”。在青藏高原地區，龍膽屬植物幾乎隨處可見，但它們的葉片卻不似龍葵了，它們擁有了更為多樣的形態。
龍膽屬植物的身影出現在高原的各種生境中，高山草甸、灌叢中、沼澤濕地、甚至高山流石灘上都能發現它們。盡管高原上的龍膽屬植物大多較為矮小，但它們的花朵卻形態優雅美妙，顏色清新怡人。或藍或白的花兒綻放時，為青藏高原增添了一份神秘的爛漫，驚艷了時光。
矮龍膽 G. wardii（攝影：張亞洲）
大花龍膽 G. szechenyii （攝影：張亞洲）
露萼龍膽G. wardii var. Emergens （攝影：張亞洲）
烏奴龍膽 G. urnula（攝影：張亞洲）
葉萼龍膽 G. phyllocalyx（攝影：張亞洲）
舞蹈精靈——“含羞”龍膽
青藏高原的龍膽家族中有一群龍膽精靈，它們在高原上毫不起眼，然而，近些年來卻逐漸走進了植物學家的視野，成為了科學家們的研究“新寵”。
這群精靈由于花朵被觸碰后，具有會“跳舞”的特性，有望在不久的將來華麗轉身，成為青藏高原上的“網紅打卡”植物。它們就是龍膽屬中的舞蹈仙女——假水生龍膽（G. pseudoaquatica）。因其花朵如含羞草一般，被外界觸碰后，會迅速收縮，因此，又被稱為青藏高原上的“含羞花”。
假水生龍膽（白花型）花瓣的“舞蹈”
假水生龍膽是一年生草本，株高只有3-5厘米，廣泛分布在西藏、青海、新疆、甘肅、內蒙古等地，多生長在河灘、水溝邊、山坡草地、山谷潮濕地、沼澤草甸等環境中。
假水生龍膽在高原草甸中非多見，但卻名不見經傳，直到2021年最后一天，才被人們重新認知。科學家們通過實驗研究發現，假水生龍膽具有“跳舞”的天賦，并對科研成果進行了宣傳報道。
由于植物常常以固著的靜止姿態展現，所以植物的快速運動素來被科學家和自然愛好者所關注。正好假水生龍膽的花瓣具有這樣的運動特性，它就像“仙女”的裙擺一樣，可以快速打開和閉合。
研究人員發現假水生龍膽的花冠被機械性觸碰后，會在7-210秒的時間范圍內迅速收縮，形成緊實的花苞狀態。并通過統計還發現觸碰花瓣平均閉合時間約為29秒，最短閉合時間僅7秒，堪稱為世界上閉合速度最快的花了。
假水生龍膽的花冠并不是永久閉合的，一段時間后還可以再次開放，如果再次觸碰，花冠還會再次閉合。在青藏高原觀測地，研究人員還發現了另外幾種形態非常相似的龍膽（西域龍膽和新疆龍膽）也有花瓣觸敏閉合的現象。
假水生龍膽的花冠觸敏特性
在自然狀態下，有哪些外界因素可以觸碰花瓣呢？為什么觸碰能導致假水生龍膽花瓣的閉合呢？
研究人員通過定點觀測，發現可能的外界因素主要有風、動物啃食以及昆蟲訪花這三種情況。然而，由于假水生龍膽個體很小，幾乎是貼著地面生長，自然風不能干擾到花瓣，并以吹氣、搖扇子、打氣筒等形式進行人工模擬大風，發現也都不能觸發花朵閉合。通過對牛羊吃草的觀測也發現，牛羊啃食時的呼吸也并沒有造成花朵閉合，而且由于假水生龍膽的貼地生長，牛羊吃草時也很少能夠啃食到。
假水生龍膽生長環境
通過進一步對訪花昆蟲進行觀測，發現有許多的昆蟲都有訪花的現象。在對西域龍膽（G. clarkei）的一次觀測中，研究人員發現了一種熊蜂特殊的訪花現象。
這種熊蜂非常狡猾，由于體型較大，采蜜時不能像其他昆蟲那樣將頭或者身體直接伸進花房，而是將頭瞄準了花冠筒外側的基部，在花上扎一個洞，盜取花蜜。
熊蜂從西域龍膽花冠冠筒外側盜取花蜜
熊蜂這種“非法”的采蜜方式，會對花帶來巨大的損傷，甚至破壞子房，影響龍膽的結實和繁殖。在觀測區域統計發現，熊蜂采蜜后98.8%的龍膽屬植物會關閉花瓣，而閉合后的花朵可以有效避免被熊蜂再次訪問。
假水生龍膽花瓣的觸敏閉合現象，在目前看來，躲避“不法分子”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其他昆蟲的到訪時也偶有閉合現象，花朵是如何感知這些觸感？如何傳遞觸感信號？又是如何“運動”的？還有更多的未知等待著科學家去發現和解釋。
精靈“舞動”——生命的贊歌
假水生龍膽花瓣的觸敏閉合現象，在植物學中被稱為花瓣運動現象。花瓣運動是植物適應性進化的結果，我們現在看到的現象就是它在展示的生存智慧。植物花瓣的運動，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我保護，讓自己有機會完成生存和繁殖的使命。
如果要給假水生龍膽的這個“舞蹈”配一個背景音樂，那一定是一首關于生命的贊歌，而那些訪花的昆蟲們就可能是這樂章的演奏者。
龍膽花朵贊歌的“演奏者”們
花瓣的運動多為植物適應環境的生存策略。一種策略是花瓣的暫時性閉合，當植物遇到外界環境的誘導，如溫度、光照、水分、傳粉者等，使得花瓣細胞中可逆的離子積累、花瓣細胞的失水或補水、花瓣兩側細胞的差異性生長等。
如青藏高原上的龍膽屬的麻花艽（G. straminea），在晴天和溫度較高的陰天時，花瓣的內表面會迅速增長，而外表面則不會，此時，花開放，可以吸引昆蟲進行傳粉。但在溫度較低的陰雨和夜間時，外表面生長得更快，此時花就會閉合，就可以保護雄蕊或柱頭上的花粉粒，減少低溫導致的損傷，提高繁殖效率。
在自然界，除了龍膽屬植物外，銀蓮花屬、多榔菊屬、金盞花屬、鐵筷子屬等植物也都有這樣的生存策略。
麻花艽G. straminea（攝影：張亞洲）
花瓣的運動的另一種方式是花瓣永久性閉合，這種閉合是由于花瓣特定區域的細胞死亡導致的，是不可逆的。自然界中很多植物在完成授粉后就呈現會花瓣永久性閉合，而花瓣的這種自我犧牲，也是為了節省植株能量，將更多的能量用于種子的生長。
每一次龍膽精靈裙擺的起舞，既是對環境的吶喊，更是對生命的歌頌。
近幾年，隨著龍膽屬植物的藥用和觀賞價值不斷被發現，市場需求量逐年增加，野生資源由于過度采挖而逐漸減少。
在此，我們呼吁前往青藏高原游玩的朋友們，文明游玩，不要采挖高原龍膽屬以及其他野生植物，植物本不需要人類，青藏高原才是這群精靈最好的舞臺。
注：文中除特別注明圖片來源外，其它視頻及照片均來自作者及作者參與的論文。
